24. 面具男
夜色彻底笼罩了荒村，凄清与诡异的气氛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破屋之中。
裴无厌躺在冰冷的稻草上，并未立刻起身。她揉了揉被摔得生疼的手臂，嘴角那丝冷冽的弧度并未消失。
老妇人那骤然变脸和精准的发难，彻底证实了这个村子的确是个贼窝，而且警惕性极高，手段狠辣。
“殿下，您没事吧？”角落里，伪装成被缚少女的女侍卫压低声音问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无妨。”裴无厌低声道，声音冷静，“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这村子，从上到下，恐怕烂透了。”她缓缓坐起身，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囚室的每一个细节。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异于村中守卫的、沉稳而极轻的脚步声，正朝着这间屋子而来。
裴无厌和女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恢复到之前的姿态。
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
进来的并非之前那个老妇人，而是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与村民粗布麻衣截然不同的深色劲装，脸上带着半张遮住鼻梁以上的玄铁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清晰紧绷，唇瓣薄而毫无笑意。
一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冰冷的意味扫过屋内。他的出现，让本就压抑的空气更添了几分寒意。
男子的目光首先落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侍卫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才转向靠在墙边、看似受惊的裴无厌。
“就是她们？”男子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冷硬。
“是…是的。”屋外传来那个“村长”谄媚而紧张的声音。
男子没再理会外面的人，迈步走进屋内。他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在裴无厌面前几步远处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冷声问道，目光如实质般钉在裴无厌身上。
“凉…凉州……投奔姑母……”裴无厌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男子沉默地盯着她，半晌，忽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快如闪电地抓向角落里女侍卫伪装的手腕！
这一下变故突生！
但女侍卫早有防备！几乎在男子动手的瞬间，她被反绑的双手诡异地一滑，轻松脱出绳套，同时身体如同灵猫般向后一缩，躲开了那一抓！
“果然有问题。”男子冷哼一声，眼中寒光暴涨，杀意毕现。
几乎在女侍卫动作的同时，裴无厌也动了，袖中匕首滑入掌心，身体骤然弹起，直刺男子侧腰要害！
男子反应极快，侧身避过匕首锋芒，反手一记手刀劈向裴无厌的手腕，力道惊人！
裴无厌只觉手腕一麻，匕首险些脱手，心中骇然于此人的身手。她借势后退，与女侍卫汇合，两人背靠背，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面具男子。
屋外的守卫听到动静，立刻呼喝着冲了进来，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拿下她们！死活不论！”“村长”在门外尖声叫道。
面具男子却一抬手，制止了守卫，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裴无厌身上，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惊疑和探究。
方才那短暂的交手，这女子的反应、眼神、以及那一刺的狠准，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有。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再次问道，声音里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
裴无厌握紧匕首，心知伪装已彻底无效。她挺直脊背，尽管穿着粗布衣衫，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透出。她冷笑一声：“这话，该本宫问你才对。光天化日，掳掠人口，你们好大的狗胆！”
“本宫？”男子捕捉到这个自称，面具下的眉头骤然拧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轰！！”
村子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以及骤然响起的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
屋内的守卫们顿时一阵骚乱，惊慌失措。
面具男子身形一震，猛地看向爆炸方向，眼神剧变。那似乎是……关押“货物”的地点之一！
机会！
裴无厌和女侍卫同时暴起发难，匕首与软剑齐出，瞬间放倒几名因爆炸而心神大乱的守卫，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院中。
整个村子已然陷入一片混乱，多处起火，爆炸声接二连三。黑暗中，无数身影在厮杀、奔逃。有村民打扮的匪徒，也有黑衣劲装、行动矫健的入侵者。
裴无厌一眼认出，那些黑衣人中，有她公主府的精英侍卫！带队的是周海深！
“殿下！”周海深发现了她，立刻带人杀过来汇合，脸上带着血污，“您没事太好了！制造混乱，趁机救人！”
“做得好！”裴无厌赞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面具男子消失的方向。
混战中，裴无厌注意到那些黑衣入侵者身手极为强悍，配合默契，战术明确——以制造混乱和救人为主，他们似乎……并非冲着她来的。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村口方向，一道清瘦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正指挥着几人护送一群惊恐万分的异域少女撤离。
是谢长枫！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乖乖待在嘉峪关内的游击将军府吗？
裴无厌心中猛地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瞬间攫住了她，他怎敢闯入这等险地？！
“跟我来！”裴无厌毫不犹豫，立刻朝着谢长枫的方向冲杀过去。
然而，刚冲出几步，斜刺里突然杀出数名悍匪，为首的正是那个老妇人！她面目狰狞，手持剔骨尖刀，直扑裴无厌！
裴无厌被迫应战，女侍卫也被其他匪徒缠住。眼看谢长枫的身影就要消失，裴无厌心中焦急，手下招式愈发狠厉。
就在她格开老妇人致命一刀时——
“咻！”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射穿了老妇人的咽喉！
老妇人动作一僵，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倒地身亡。
裴无厌猛地转头，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断墙之上，那个戴着玄铁面具的男子手持臂弩，看了一眼裴无厌，目光复杂难辨，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又是他。
裴无厌无暇细想，摆脱纠缠再看向村口时，谢长枫的身影已然不见。
“谢长枫！”她忍不住高喊了一声。
混乱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匪徒大部分被歼灭，小部分逃脱，公主府的侍卫和那批神秘的黑衣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各自救人、肃清残敌。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裴无厌站在一片狼藉的村中，看着侍卫们清点伤亡，安抚救出的少女，她心中却依旧记挂着谢长枫的安危，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搜索。
终于，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下，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谢长枫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一个腿部受伤的西域少女清洗包扎伤口，他的动作轻柔，语气温和地安抚着对方，尽管他自己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衣袍上沾满了尘土和点点血污，却丝毫未减损他那份专注和善意。
晨曦微光落在他侧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裴无厌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一丝后怕：“谢长枫！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谢长枫闻声抬起头，看到裴无厌安然无恙，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宽慰。
他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乖巧少年的担忧和后怕：“姐姐！你没事太好了！我……我实在放心不下，听说你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就求了周大哥带我来的外围接应。看到里面乱起来，我忍不住进来想帮忙，正好看到这些姑娘没人管，就……”
他语速稍快，带着点急于解释的慌乱，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破绽。
但裴无厌敏锐地注意到，他包扎伤口的手法异常熟练老道，绝非普通少年能有。而且，周海深若无她的明确指令，绝不可能带他来此险地。
他在撒谎。
但他看到她时那瞬间的真挚欣喜，以及此刻脸上毫不作伪的担忧，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