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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公难为》

27.【独发】懦夫

裴承槿一如往日,自宫门而出,迈上了回府的路。

月光凄迷,掉落在他身上的不过分寸大小,随后便被翻涌的乌云卷了个干净。

他抬起手,手腕处点点红色,或深或浅,多数都是歪斜的。

裴承槿想不通皇帝的心思是从何时何处起的,没有征兆,让他始料未及。

是啊,深宫之中,又有几人能称心如意。

明日,他还是天晟皇帝,我还是东厂厂公。

其他的,还有什么能做数。

宽慰之言,只起了片刻效用。裴承槿瞪着眼睛,挨到了丑时。

等他昏着脑袋睡了过去,弦月已与浓云纠缠了多回。

司岱舟从梦中惊醒,见自己全须全尾待在了塌上,昨日种种,方如潮水般将他淹死在了自己的羞耻中。

难以置信。

昨夜所有,都是他先说的,先做的,先主动的。

面部骤然升温,那种掩藏在昏黄烛火下才得以见人的心思,此刻尽数暴露在阳光之下,让司岱舟既兴奋又忐忑。

今日,他们会不一样吗?

今日的裴承槿,会将他心中所想,说出口吗?

事实证明,司岱舟打错了算盘。

他见裴承槿在一如既往的时间带着一如既往的表情迈入了殿门,垂首站在了他的身后。

身侧众多侍卫、太监,司岱舟无法开口询问,只好例行上了朝。

而今日在御前争论的大臣,则是更加吵闹,嚷得他好容易休息好了的脑袋,愈发烦躁。

“陛下!扶余不过小国!前些年屡屡犯境,如今却装作了奉承之态!所谓进献,不过缓兵之计!横竖不过无名之国,打下来,做了江山,不是过更好!”

兵部诸位一听武将说了此等言论,立刻吹胡子瞪眼,驳斥道:“打打打!尔等匹夫!成日只知打打杀杀!出征可要军饷!可要士兵!何处来?何处来!你一人去打吗!”

“正是!陛下已下令兴修水利,督造运河,哪里来的闲人去打仗!”

“你!我是闲人!我是匹夫!你们安安稳稳坐在这皇都之中,靠得不还是我们这些匹夫!”

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从异国进献说到皇都安危,吵得整个大殿,鸡犬不宁。

司岱舟私以为,朝堂之上这些老臣旧相,同市井中饶舌之人,也并无差别。

这个圆场,还得皇帝来打。

“诸位爱卿,皆言之有理。所求又有何不同,不都是为了我天晟江山。”

“扶余国书,朕已阅过。其中诚恳之意更甚,而我天晟国富兵强,怎会惧怕边境小国?”

“不打,则是行了君子之礼。打,我们也要有正当由头。将人拒之门外,断然不是外交之礼数。”

皇营提督解良弼拱手直言道:“陛下之意,可是要接受那扶余的进贡?”

“自是。”司岱舟将话题一转:“扶余国书写着,扶余大公主将随护送队伍入我皇都,保卫之责,朕还想交于解提督之手。”

解良弼面上平静,垂首领了皇命。

“陛下!”

持着反对意见的武将声音又高昂了不少,只听他言辞慷慨激昂:“扶余乃竖子耳!当年先祖出征他国,却遭其半路劫道!若不是先祖英武,早中了埋伏!此等小人,何须以礼数相待!”

“将军勿躁。接纳扶余进贡,不止是在明面上接受了扶余的示好,更是借此机会,向边境小国扬我天晟之胸襟与国威!”

司岱舟将后面几字加重了语气,朝堂上的人精领会了意思,迅速奉承道:“陛下心怀天下,谋略过人!实乃我天晟之福!”

这话倒是在裴承槿的嘴中听得多,也更为顺耳。

司岱舟收敛心思,正色道:“十日之后,扶余大公主及其随从将进入皇都。接见外国使团,还需诸位爱卿,尽心竭力!”

殿外霜雪,在轮回中不断重塑身体。融化时做泥水,冰冻时做泥雕。

原本高洁的雪花,早已不能入目,污秽不堪。

裴承槿远远瞧着,心中寂静无声。

他早非昔日,无忧无虑的相府嫡女。

也不再是远离世人,隐于高山的逍遥散士。

霜华剑,沾了恶人的血。他却还要对着万万千千的恶人卑躬屈膝,行阿谀之态。

慕氏一族,皆为碧血丹心、刚正不阿之辈,他怎敢再冠上慕姓?

大仇未报,冤魂如何脱生,他怎敢囿于一己之私?

死死攥紧的手指隐于宽大袖袍中,裴承槿的一张玉面,则毫无波澜。

司岱舟见着的,就是这么一张脸。

几乎是瞬间,方才还雀跃的欣喜之情,顷刻熄灭。

他猜得出,裴承槿已决意忘了昨夜的事情,做一个失了忆的懦夫。

恼怒要将司岱舟吞没,他迈着大步从裴承槿面前经过。二人擦身而过的距离极近,司岱舟几乎想将裴承槿撞出几步去。

可他不过窝囊地走了过去。

从皇帝周身的氛围而断,裴承槿猜出对方应是知晓了自己的意图。

如此,便也不用多作说明。裴承槿快走几下,跟上了司岱舟的步伐。

宋沛以为,是方才大殿之上的武将直言直语冲撞了皇帝,惹得不快。

“陛下,扶余确实在先祖时期,做了小人勾当。武将生了怨言,也实属正常。”

他一把老身子骨追在司岱舟身后,颠簸之间,话音也时高时低。

司岱舟心思正烦,听得宋沛之言,明白对方是误会了自己这一身恼意的来处,却还是顺着话接道:“朕知晓。”

宋沛又赶忙将话绕了回来:“陛下所为,确是周全!亦是宣扬国威之举!”

“朕知晓。”

司岱舟步履不停,迎面又撞上了黑甲卫大将军毕岚。

毕岚一身寒意,风尘仆仆。

“末将毕岚,拜见陛下!”

此处小路,是回文华殿的必经之路。宫人来往,不便交谈。

司岱舟托起毕岚手臂,低声道:“有事,回殿再禀。”

毕岚的直眉紧紧相连,裴承槿从中瞧出了几分焦躁。

想必,冬狩刺杀一事,应有进展。

照着往常的样子,裴承槿站在皇帝远些的位置,垂下眼眸,装成了一个无声无息的雕像。

“陛下,末将去仲为家中搜查了一番,虽然未曾找到刀剑利器,或是有关蛊人的线索,却找到了这仲为在屋中建造的密室,密室之中供有灵位。”

司岱舟的心思一半在毕岚的话上,一半在裴承槿的身上。

他见裴承槿装得像个无情无欲的木头,心中又是一阵翻腾。

“陛下,这仲为供奉之人,乃是先皇赐死的叛臣,尉迟廣。”

眉头一跳,司岱舟将视线收了回来,沉声问道:“你说的是,荆门之变的叛军统领,尉迟廣?”

尉迟廣,荆门火炽军统帅,世代奉命镇守荆门关,却早已拥兵自重。

是时,先皇自宫变中成功夺位,根基不稳。朝堂之上,人心不齐。

军权,也尚未掌控在手。军中将领,不服者十有五六。

尉迟家族,便生了异心。

普天之下,若非刀俎,即为鱼肉。这皇位司家坐得,尉迟家又如何坐不得。

荆门距皇都不过两日路程,快马加鞭,更是一日可至。

尉迟廣率火炽军兵临城下,意图将宫中刚刚即位的先皇司濯,围困至死。

先皇司濯为相王时,领八百相王府兵。靠着这八百府兵和皇都地势,先皇死守城墙,为远在百里之外的私兵赢得时间。

尉迟廣兵败,三万火炽军被尽数斩杀。尉迟廣的九族皆以谋逆之罪,处死。

先皇司濯的私兵入了皇都,自此正式更名为,黑甲卫。

袖手旁观的一众党羽,归者昌,逆者亡。

“当年,尉迟廣因谋逆被斩,族人应尽数亡于此事,竟有漏网之鱼,还混入了朝堂?”

司岱舟怒道:“礼部掌科举,吏部掌官员任命,却竟是些废物!”

“陛下息怒。”毕岚作揖道:“仲为此人,不过而立之年。若按照年龄而论,应不是当年兵变的亲历者。末将猜测,是尉迟家有血脉流落在外,并一早更换了出身籍贯,以至礼部、吏部失察。”

司岱舟呼出一口气,肩膀也松了些。

“仲为屋舍,并无蛊人线索?”

“是,仲为住处简陋,只有寻常生活所需,并无金银。若是有人花钱收买,金银自当藏于某处。”

“呵。”司岱舟冷笑一声:“仲为职位虽小,在筹备皇家冬狩中却有重要作用。这背后之人,应早已知晓仲为身份,并加以利用。目的,就是为了刺杀于朕!”

整个文华殿中尽是司岱舟愤怒的声音,回响震出几丈远,又遥遥传了回来。

“陛下,这仲为并无妻子,也无子女。眼下线索全断,末将不知如何是好。”

毕岚纠结非常,这样别扭的表情放在他满是狠相的一张脸上,很是滑稽。

他顿了顿,最后拱手请罪:“归根结底,是末将失察,还请陛下!治罪!”

“你又何罪之有?”

司岱舟脑仁发痛,他是断然没有想到,先皇时期谋反的尉迟家尚有余孽,竟然还混入了朝堂之中伺机而动。

更难以预料的是,尉迟余孽与制出蛊人的幕后黑手合了伙。

“毕将军,事已至此,追责无用。仲为既已被灭口,则说明贼人备了万全之策。为今之计,应是打探仲为生前有过交往之人,或者是他常去的酒楼、茶楼。看看是否能顺藤摸瓜,查出些线索。”

裴承槿突然出了声音,且字字要害。

司岱舟抬眼,正见对方看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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