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骗局

夜色颓靡，灯烛在侧，弦月在天，残花落疏影，清酒泛醇香，全然是另一种意味上的灯红酒绿。

玉盏轻晃，澄澈的清酒兑勾三钱月光，畅然落肚，化为秋风里的一阵暖意。

游今禾觉得晏鹤今天非常、非常高兴。

方沐浴完，他拉着她喝珍藏的好酒，没几杯就醉倒趴在桌前，又开始痴痴傻傻地念叨着名字，阿禾阿荷的，也不知是在梦里见到谁。

游今禾又倒下一杯酒，独自小酌，也不理会他。

但晏鹤喝醉以后像条粘人的大狗，又挣扎坐起身，木凳寸寸挪近，醉得快晕了，还在佯装若无其事地喝酒，与往日藏着黑的白全然不同，此刻他是柔软的、单纯的、发自本能地想要靠近一个人。

木凳挨得极近。游今禾不拧头瞧他，也能感受到右手贴上一阵热意。

晏鹤垂头与她咬耳朵：“阿禾，你醉了吗？”

热气穿过耳廓与碎发落在游今禾的后颈，她猛然避开头，向另一侧躲开：“没有，我千杯不倒。”

晏鹤大概是全心全意将重量交于游今禾，她一躲，自己失去倚靠便连带着倒向她。沉沉重量压下，游今禾支撑不住，两个人便相互拥着重重落地。

晏鹤顺势躺在她的身侧，任凭柔软的草地揉乱他的头发，绸带半松，他侧头，恍若一双剑眉星目仍在那般缱绻地望着她。

“大放厥词，你应该是比我还孱弱的一杯倒，千杯不倒的是我那三皇子表哥。”

游今禾虽说千杯不倒，但一喝酒思考能力几乎为零，全然听不出话中深意。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注意力被天上美景转走，“哦，先别管三皇子。你看星星，天上有好多好亮的”，她伸手连星成线，描摹出浩大的北斗七星，发挥巨大的想象力，叽叽喳喳地说与身旁人，“大勺子在舀的酒看起来很好喝，我也好想尝！”

身旁人闻言说着话意往下问：“那酒如何？”

游今禾想起自己曾经调过的一款酒，颜色很像，味道应该也会差不多，“最上层的墨蓝色的天尝起来是酸甜的，星星流动的弧光像反光的冰块。”

晏鹤应是来了兴趣，她听见他追问自己下面那层是什么味道的。

游今禾视线往下几分，不假思索道：“下面是朱红色的墙，甜得发晕，不好喝。”

夜风掠过庭院，她今夜穿了一件稍厚的外套，周身笼罩一层热气，此刻只觉得凉爽。绸带被风吹起，倏然落在她眼上，眼中只剩下一层凝实的黑，游今禾这才想起来对方眼睛有疾，看不见今夜的星光。

她抬手拨开绸带，便见晏鹤茫然无措地坐在地上，银钗松松垮垮坠在发间，先前挽好的发髻早在方才打闹和挣扎起身中散落。

“我头发乱了？”

“嗯。”游今禾也坐起身。

晏鹤不由分说递来钗子，“帮我？”

游今禾不想帮，便指着方挂上东枝的月亮，扬言已是月过中天，将人骗回去睡觉。

醉酒的晏鹤乖乖地任由她牵着，却在游今禾将他送入卧房时耍赖拉着她倒在床上，又说了许久悄悄话。直到他呼吸平稳，安然睡着，游今禾蓦然睁眼，黑白分明的眼瞳中一片清明，她翻身下床去寻纸笔。

她知道醉酒的人说话大多胡言乱语，可那些话如落石投湖，在她心里惊起巨浪。

她怀疑，系统这个坑货遮遮掩掩，骗了自己。

游今禾纸笔沉思，一有线索便笔走龙蛇，纸上的简体字丑陋地扭曲，直线纵横交错，将不同名字相连。字迹铺陈开来，每一个人的关系梳理清楚，心底的猜测几乎跃然纸上。

“咔哒”，书成笔落，唯余清透的月光与案前人紧蹙的眉久久不散。

卧房内，烛火骤熄。

或许是因为临睡时他仍在回忆往事，晏鹤又一次陷入昔年挥之不去的恶梦，恶意相叠，仿佛没有没有尽头。

他梦见第一个自诩是救世主的男人，十分愚蠢的一个人，嘴里高喊人人平等，打倒封建，后院从西戎强抢的姨娘比皇帝宫里的妃嫔都多。晏鹤初闻，非常鄙夷，京中纨绔都不会玷污好人家的女子。

晏鹤记得他的名字，雷雨钿，是王朝的第一位异姓王。蠢人一个，但凭空而生的兵马却比整个王朝总兵力都要高。

彼时他还是个小将军。

初出茅庐的小将军接下秘密剿灭这人的任务，带兵埋伏京郊雁山。此战他带精兵一千，本是压倒性胜利，却在敌军几近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