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名字
韩邕背着药箱,在小甲的引领下匆匆赶来,刚到拐角处,他虽自诩见多识广,但见着眼前景象,还是不由得征愣了几秒。
眼前怎一个“乱”字了得,驿卒们三三两两的清理着残局,有的洒扫,有的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木头桩子。
再往南边看去,三个人正坐在地上,身旁还有小厮候着。
这三人分别是谢姝真、裴观廷和李虔。
韩邕见到的场面是这样的:
明月高悬,小厮们提着几盏油灯围着这三人,散着些许的光亮,照的刚刚好,正好可以看清这几人的面部。
裴大人一身白衣,握着裴夫人的手,神色焦急,左右寻人。
而裴夫人,头正枕在那男子的胳膊上。
那男子双膝跪地,一动不动,就这么低垂着头看着裴夫人。
这场面,韩邕不得不多想。
裴大人这是……
裴夫人这是……
这男子是……
许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小甲跟在他的身后,急忙解释道:“方才韩医师定然是也看到‘天字号’厢房走水了。
我家夫人菩萨心肠,知晓三嫂的表弟郑郎君还在里面,二话不说忙去救火了。
夫人进火场前就交代,是三嫂的表弟在,一定要去救人。
哪知好不容易就快从火场出来了,却生了变故。
火势太大,致使整个青封驿的三楼一下坍塌,夫人下来的时候云梯也被卷到了,浓烟卷着木板猛的扑了过来,夫人躲避不及,从云梯上摔了下来。
危急时刻,郑郎君先跑着去接住了夫人。
韩医师可千万不要误会,莫要想岔了,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
韩邕不自在地挠挠头,尴尬道:“原是如此,裴夫人当真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夫人一向如此,是个热心肠的人。”小甲回道。
韩邕嘴角抽了一下,他虽嘴上说不会误会,心里却还是悄悄腹诽道:
裴夫人真是个奇女子,不过这任谁来见到这场面想必都会误会,他在凇县行医十几年来,还从来为见过这样的怪事。
他把这一切归结为长安风俗,定然是长安风俗如此。
韩邕找了个理由,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真是越想越奇怪。
小甲也顾不上他在想什么了,眼见着自家主子——五郎君的脸色越来越差,小甲犹豫再三,还是催道:“韩医师,还请快些行路,我家夫人身体不好,耽搁不得。”
“好。”说罢,韩邕立刻快步向前,大步流星地向前去了。
小甲跟在身后,恨不得把头埋得更低,一路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五郎君现下脸上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他过去,一会准是要完蛋。
三娘子她又不顾劝阻进火场救人,郎君已经有些生气了。
现下人虽救了出来,可三娘子她晕了过去,五郎君脸色不差就怪了。
等他过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说。
毕竟,谁让救火的时候,他也没按住三娘子。
一路走来,脚下净是些散落的木头块,小甲将它们全都一一踢开。
不用说不用看,他就知道这全是火场掉落的。
小甲心里顿时有些郁闷,心道:今日真是鬼打墙,提着这油灯差点磕倒好几次。
磕倒不说,从来不着火的驿站竟然出事了。
夫人还亲自去救。
也不知现下是什么情况,前几日夫人才看的太医,煎了药服下去才好一些,这又是进火场又是救人的,身体还吃得消吗?
小甲把头又低了低,他实在是不敢看直视自家五郎君的双眸。
简直是要生吞了他。
韩邕在他想着的这功夫,已经行至裴观廷面前,开始正式为人诊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等韩邕他把脉诊治了才知晓,原来裴夫人伤得没有他想的重,算轻伤。
裴夫人她晕过去也是因为前些日子心中郁结,还没好利落,又去火场救人。
一时情急,伤到了神,这才晕了,其实并无大碍。
几人中,若论最需医治的,当属伤得最重的那位郑郎君。
他的肩膀处已经血肉模糊,伤口渗出的血水都和那袍子沾到了一起。
韩邕见他自始至终都偏着头,也不吭声,还一直看裴夫人,着实是不利治疗,忙劝道:“郑郎君,还请静坐让某医治。裴夫人她并无大碍,让她躺好便可。”
裴观廷听闻这话,立刻道:“我来”。
说完,他从李虔那将谢姝真抱了过来,动作轻柔,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上。
方才怕动谢姝真让她伤情更重,因此他也不敢动她,便由着她枕在李虔的胳膊上。
自己也只敢握着她的手,生怕再动一下,再让她更难受。
这时候也不能计较到底是表弟这档子破事了,左右没伤到就是好的。
眼下什么都是不重要,命才是最重要。
裴观廷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现下韩医师说她身体无恙,他便一刻也等不及,马上将谢姝真接了过来,就这么搂着她,看着她,眼中满是疼惜。
抱着谢姝真,裴观廷回身对李虔道:“文正,刚才多谢你救三娘,若不是你,三娘定然要伤着了。”
“火场中是三娘来救我,此事是我欠三娘的,自然是我该做。”李虔面无表情,似雕像一般。
围困火场之时,当时驿卒们前来救人,他拼尽全力,将郑淮安推了出去。
再之后,他被那浓浓烟雾围困至角落,熏的睁不开眼,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听到有声音传来,便是谢姝真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救他的人是愿娘。
心里面生出一点点的甜,接着便是怅然若失,好似心空了一块。
方才小甲和医师说的话他也不是没听到,愿娘是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后不能和三嫂交代。
在这裴府之中,仿佛有一把无形的枷锁困住了她。
责任,于她而言,仿佛有千斤重。
否则,她又怎么会置自己的安危不顾,前来救他。
他宁愿不是她来救。
李虔心中默默盘算:天字号厢房走水一定不是意外,若没猜错,怕是自己身份已然泄露了。
究竟是谁。
他撵着郑淮安往外走,他硬是不肯。睡前,明明是吹了蜡烛,四下无光。
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着火。
许是知道他的意思,裴观廷和他对上视线了,二人很默契的想到了一处去。
李虔道:“裴少卿,过会收拾好后,需得重新安排厢房,可否前来厢房内一叙?”
裴观廷道:“正有此意。”
韩邕一把分开了两人,厉声喝道:“两位大人还请坐正、坐住。”
随后,韩邕把视线移向裴观廷,道:“裴大人你有脚伤,不宜挪动。”
他按住李虔的胳膊,道:“郎君你肩膀有伤,全凭着有点心气,才能撑到到这时,此刻不易多言。”
闻言,二人皆不再说话,十分默契地挺直了身板坐正了,暗自较量。
郑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