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捡到一只猫6
“再给我拿二两散茶,二两干桂圆。”
“好嘞,还是给您拿本地的?”
“对。”
茶叶和桂圆都不便宜,山阴镇乃至临平县都没有产这两样的。
说是本地,其实是梁州除临平以外的地方运来的。
比不得其他专产茶叶桂圆的州,但是品质也尚可。
林秀才学问好,家境清贫,平日里俭省着,很少买这些东西。
李陶然每次上门都会挑拣着卖点送去。
茶叶醒神,桂圆安神,送给读书人是再好不过的了。
趁着伙计去拣货打包,李陶然才有空看看二黑在干嘛。
黑猫在她脚边盘踞着,懒懒地打哈欠,好像困了。
包带上的红绳已经滑倒最下面,有一段落在地上。
李陶然一把将它抱起,顺手在顺滑的背上摸了两把。
黑猫抬眼看了看她,就不管了。
“困了?背篓空了,可以在里面睡会儿。”李陶然一手抱着猫,一手把盖布垫在背篓底部,睡起来更舒服些。
“喵嗷——”黑猫叫了一声,跳出她的怀抱。
“诶?不睡吗?”
黑猫在铺子里溜达起来,背上的红绳牵引着李陶然,跟在它身后。
“这里人多,货也多,我抱着你。”李陶然强硬地把踩着猫步的二黑重新抱回怀里,生怕它再做出马记里的那种事来。
黑猫也不是非要自己走,有人当他的坐骑当然好。
打包的伙计还没回来,又有个有眼力见儿的跟上来。
黑猫挑剔得很,专捡着贵的要。
路过蜜饯罐子叫一声,路过腊肉叫一声,路过熏鱼叫一声,路过火腿叫一声……
伙计笑得喜气洋洋,李陶然嘴角抽搐。
“给我来一两蜜饯吧。”
她也不是真的二黑要啥给啥,今日出来已经花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她怕是要穷得流落街头。
大店的伙计是有些涵养的,加之也认得李陶然,即便她只要了蜜饯,也只是面上笑容淡了点,依旧热情地拿秤给称了。
不满的只有二黑。
尾巴烦躁地拍打在李陶然的胳膊上。
伙计正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拿下来,李陶然看他没注意这边,稍稍退了两步,凑在二黑耳边声道:“那些肉再过两日家里就会自己做,店里的不知道放多久了,哪有刚做出来的好吃。”
说完,李陶然突然感觉有点奇怪。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捡到二黑之后,总爱跟它说话,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反正就是爱说。
这怎么行!她可是个猎户,和动物说话说多了,以后看见猎物下不了手怎么办。
“陶然?”
李陶然顺着声音看去,眼里的惊喜就要溢出来了,“林姐姐!”
是个贵气的妇人。身上穿着鹅黄色小袄,深蓝暗纹百褶裙,外面还有件缝了毛边的褙子。挽着妇人发髻,头上简单插着两根素银簪子。身后站着个小女孩在悄悄打量她。
“李姑娘,我包好了,给您一块儿放到柜台去啊。”伙计手脚快,知道她是碰到熟人了,不呆在这儿打搅客人。
李陶然点点头,抱着猫凑到那人跟前去。
还想闹脾气的二黑也没机会了,因为李陶然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他身上。
“林姐姐,何时回来的?”她想抱抱眼前的女子,可是腾不出手,只好语调亲热地问问对方的近况,“这是你女儿?”
来人是林秀才的独女,林芝仪。
几年前嫁到江源县,因路途遥远很少回来。
李陶然十岁以前,在林秀才家读书,虽与林芝仪相差十几岁,仍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两人一同吃饭,一同玩耍,有时候李岙山太忙了,她们还会一起睡觉。
林芝仪嫁人晚,因着她十六七岁的时候,祖父祖母相继去世,一直拖到二十多才嫁给了江源县的一户富商。
李陶然这几年都不曾见过她,实在是不巧,没有一次碰上的。
“昨日到的,我女儿金婉,刚满五岁。”林芝仪身边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牛角辫,穿着缎面的袄裙,领口、袖口还有衣摆处都围着一圈白色的毛,可爱极了。此时正好奇地瞧着李陶然。
“和姐姐长得一样漂亮。”李陶然笑眯眯地蹲下,“小名叫什么呀。”
金婉的眼睛粘在了二黑身上,听到李陶然问她,半点不认生地说:“我叫婉婉,姐姐,摸猫猫。”
她说完话,两个大人都笑起来了。
林芝仪:“可不能叫姐姐啊婉婉,差辈了,得叫姨母。”
金婉懵懵地,听话地重新叫了一遍:“姨母,摸猫猫。”
李陶然很想直接给她摸,考虑到二黑的前科,“那你问问猫猫愿不愿意给你摸呀。”
金婉的小手抓住母亲的袖口,像是怕被拒绝,紧张地问:“猫猫,我可以摸摸你吗?”
二黑瞥了她一眼,就没了动静。
不拒绝就是同意。
李陶然抱着他的手加紧,尽力束缚住他的四肢,“他同意了哦,婉婉可以摸摸他的背。”
“好呀!谢谢猫猫!”金婉激动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又黑又顺滑的猫毛上划拉了两下,然后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林芝仪慈爱地拍拍女儿的背,旋即对李陶然道:“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等会儿跟我回家吃饭。”
李陶然欣然应下,“好,不过我得先去和送我来的老乡说一声。”
林芝仪:“这有什么,你先买东西,待会回去了,再差人去说一声。”
李陶然:“也好,我还得再买点菜种就可以了。”
“只差种子了?”林芝仪看她点头了,“别买了,直接去跟我回家。这次回来,还真带了不少菜种。”
“好,我去结账,林姐姐稍等我一会儿。不过可说好了啊,我不能白拿,就按市价卖给我就成。”
“好好,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格吗。”
结账的柜台边上堆着她买点东西,背篓也被拿到旁边。
“徐掌柜,一共多少钱。”
徐掌柜对着账簿念给李陶然核对,“半斗剥了刺壳的生栗子给你一百二十文。二两散茶,十三文;二两干桂圆,三十七文;一两蜜饯,五十文。合计一百文,我再给你二十文。”
合着今日出来就挣了四十文,李陶然苦笑,看着自己站着的二黑,还真会吃啊。
啊,还没有四十文,还得减去在摊贩那儿的花销。
李陶然接过徐掌柜递来的二十文钱,数完也不急着放回包里,“掌柜,再拿一包盐炒蚕豆吧。”
徐掌柜打算盘的手一顿,头也不抬地道:“又得罪老马了?”随手摸了一包柜台上堆着的打包好的递给她,“五文。”
“嗯……”
李陶然把东西一一捡到背篓里,“掌柜忙吧,我走了。”
“走吧走吧。”
待李陶然牵着黑猫和林芝仪出了店门,徐掌柜才小声嘀咕道:“臭丫头,也不知道俭省着点。”
李陶然算是他和老马看着长大的。
李岙山为人厚道,能力不俗。好几次上头有要稀罕货的,都是他上山弄下来的,给老马解了燃眉之急。
每次带来卖的山货都是收拾干净的。徐掌柜最爱收这种货。
且小姑娘小时候还挺招人疼,能说会道。李岙山来卖货的时候,李陶然就在店外帮忙吆喝,招揽生意。路过人看小姑娘可爱,总会进来看看。
唉,可怜见儿的。
隔壁马掌柜习以为常地收下了蚕豆。他儿子还小的时候和李陶然一起玩过,小孩子不知轻重,常常生了口角就打起来了。偏生他儿子还打不过人家。
李岙山就会带着一包蚕豆来道歉。不给他儿子道歉,是因为他儿子的确做错了。
……
要送给林秀才的礼物,李陶然拎在手里,其余都放在背篓里。
林芝仪出来没坐马车,是专门带女儿出来逛逛的。有个在店外头等着的小厮,被派去镇口给张青山报信了。
二黑没有窝在背篓里,也没让李陶然抱着,明明不认得路,却走在一行人前面。
金婉为了和猫猫挨得近点,也没让娘抱着,时不时不经意地伸手在二黑身上摸一把。
两个大人一边注意着前面两小只,一边叙旧。
林芝仪:“我爹那人你知道的。今天是乡试放榜的最后一天,还没有喜报来,估摸着是又没中。他都五十多岁了,我就想着来陪陪。”
林秀才这么多年,断断续续地参加了好几次乡试,回回都是无果而终。
李陶然了然,“我搬家了,来镇上本就是来探望林先生,没想到碰到林姐姐。”
林芝仪:“搬家了?”
李陶然:“嗯嗯,我搬回山后面的老宅子了。”
林芝仪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