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温暖
崔蘅醒来时,天边已经挂上一弯弦月。
谢令闻正坐在旁边看书,眉目间满是专注,灯火幽幽,勾出他清瘦修长的身形。
崔蘅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本想吓一吓他,却不想睡得太久,半边身子都麻了,站起来时浑身酸爽,让她直接惨叫出声。
谢令闻被她惊动,紧紧皱着眉,大步走过来,“哪里不舒服?”
崔蘅单脚胡乱跳着,像只乱蹦的兔子:“腿,腿麻了。”
他不敢碰她,眼睛紧紧盯着,生怕她摔了,“注意些脚下。”
崔蘅朝他伸出手,“谢哥哥过来一点,扶住我,我伸一伸腿。”
谢令闻把胳膊递过去,崔蘅便龇牙咧嘴地扶着他站稳,眼泪汪汪地道:“睡个觉都能半边瘫痪,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习武!”
谢令闻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关联,便只听着她抱怨。
她抓着自己的胳膊,似乎特意收了力,掌心中的温热透过衣衫传到他身上,很奇怪的感觉,谢令闻不喜与人触碰,却并不讨厌这抹温热。
“崔叔说待你醒后就回去,丽姨做了烧鹅。”他待她缓解后才开口。
崔蘅是个馋猫,爱吃肉,听到有鹅吃便欢喜地咧开了嘴,高兴完,又看向谢令闻问:“谢哥哥和我一起回去吗?”
谢令闻点了点头,“我也去。”
“那我们快回去吧!”崔蘅更高兴了,跳着跃过门槛,裙角翻飞,似腾飞的赤鸟。
雨过路滑,谢令闻不许崔蘅蹦跳着走路,她便乖乖跟在他身边。
“今日是有客来吗?阿娘平日很少做那么硬的菜。”小娘子走在他身侧,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袖子便缀着的流苏时不时扫过他指尖。
谢令闻感受着指尖一阵阵的酥痒,忽然轻声开口:“阿蘅,你不觉得靠近我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吗?”
这是谢令闻第一次叫崔蘅的名字,如此亲昵的称呼后却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崔蘅愣了一瞬,疑惑地反问:“什么事有变得糟糕?”
“前几日你来找我,就被福子砸到了头。”谢令闻垂下眼,嗓音低落,“若不是我,你不会受伤。”
“我受伤完全和谢哥哥没关系的呀!”小娘子停住脚,气鼓鼓地道,“福子不仅伤了我,也伤了你,是他的错,谢哥哥不要自责!”
“而且我没有感觉到在谢哥哥身边事情会变得糟糕,阿爹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谢哥哥不要多想,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呢!”
路面上积了些水,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她的眼睛也亮闪闪的,瞧着比天上的月亮都要纯净。
见谢令闻不说话,她凑过来扯起他的袖子,故作凶狠地瞪了瞪他,像未断奶的狸奴冲人哈气,“谢哥哥光看着我怎么不说话,和我一起玩不开心吗?”
谢令闻回过神,轻声应一句“嗯”,便把她哄好了。
小娘子袖边的流苏又甩起来,笑声清脆:“回家吃大鹅喽!”
崔家后门被她推开,光亮倾泻而出。
崔家和谢家完全不一样,谢家院子里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和两座只能算看得过去的屋子,一下雨便满地泥泞,连鸡鸭都死气沉沉。
崔家院子以青石砖铺地,丽娘与崔显每日清晨都会打扫,院子周边还有崔显喜欢的花花草草,它们被打理得很好,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阿爹阿娘,我和谢哥哥回来了!”
小娘子似小鸟般飞进院子,叽叽喳喳地说话。
“烧鹅呢烧鹅呢?我已经闻到香气了!怎么不见阿娘?阿娘还在忙吗?阿爹你在做什么?怎么又在看书!谢哥哥怎么还站在门口?快进来呀,你有没有闻到肉香?”
谢令闻站在门口,崔家院子泻出的光被院门挡住,在他脚下画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崔蘅站在那头笑着向他招手,“谢哥哥快来,我们一起去前面找阿娘!”
他便迈过那条线,一脚踏入光中,向她走去。
路过正在看书的崔显,他弯腰行了个随礼,见崔显颔首,才微微加快步伐去找崔蘅。
酒馆刚打烊,丽娘轰走一个酒醉闹事的汉子,翻着白眼把门咣铛一声甩上,转头看到一高一矮盯着她瞧的两个孩子,脸上顿时绽开笑。
“阿蘅令闻回来了?别急,烧鹅在炉子里吊着呢,待会才能吃。”丽娘随手给一人塞了一个点心,“去玩吧,等我收拾好店里就可以吃了。”
崔蘅一口吞下点心,腮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