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恰同学年少（三）

陆云萍追沈致诚，梁曼韶和林煦一天到晚在后座当观众，日日见陆云萍怎么两三句话就能叫沈致诚不是红了耳朵就是气得跳脚。

林煦和沈致诚初中就关系不错，可没有半分为兄弟担忧或抱不平的意思，每当沈致诚招架不住，他倒是最起劲的那个，有时梁曼韶专心学习没注意，他还会戳戳梁曼韶的肩膀，手指点点让梁曼韶看。

课上老师板书眼看就要铺满，一张纸条从一张课桌挪到另一张课桌。

梁曼韶捏着笔听课听得正入神。林煦一双眼睛就没有在课本和板书上停留过几回，此刻不错眼珠地盯着梁曼韶的侧脸，落在她因为思考皱起的眉毛上。

他们几个的书桌靠着窗边，此刻正值下午四五点的光景，阳光不似之前猛烈，诱惑得人更昏昏沉沉。暖黄阳光点亮了窗外尚且翠绿的树叶，光斑反射，点亮梁曼韶的眼睛。

平日里看着是深棕，现在像是琥珀，在微微耸起的眉毛下，跟着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和动作，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

林煦的一双眼珠子也跟着她那双一样，幅度减小地，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林煦立起手指点点书桌。梁曼韶那双眼睛没有回应。

那纸条是反过来盖在课桌上，林煦伸手，食指中指捏着薄薄纸片，纸条像蝴蝶振翅一样，从后往前翻过来。

林煦抬眼看梁曼韶。自己的眉头也跟着她的眉毛一起皱起来。

连这动作都没有引得她的注意。

林煦的手更大胆，指尖往梁曼韶的手肘轻轻一戳。

她终于扭过头来，眼睛一眨，带着还没有从思考中抽离出来的迷茫，像刚刚睡醒一样，双眼焦点终于落到了林煦的脸上。那双眼睛脱离了阳光，恢复了平时最常见的深棕色。

林煦品味咀嚼着梁曼韶这一瞬间的表情，忽然想怎么手边没有相机手机，真想把这一刻的她拍下来。以至于他都没有把梁曼韶的注意力引向那张字条，等到梁曼韶双眼重回清明，看着他轻轻将眉毛一挑，用表情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林煦才把指尖挪了个方向，压在桌上字条的一角。

梁曼韶的视线跟着林煦的手指走，手里那支笔往下一压，钉住字条。

上头写：你觉得，陆云萍什么时候能追到沈致诚？这学期结束前？

瘦金字，肆意张扬地立在纸上。都说物似主人形，字更是。

林煦看见梁曼韶的眉心耸得更高，形成小小山丘两座，比刚才思考的时候更甚，将不悦昭彰。

笔尖从那纸条上挪开，梁曼韶一个字没说，更一个字没留，食指固定着笔，剩下四指压住纸条的四个角，往中心一收。别管什么瘦金瘦银，全没了立足地。

梁曼韶的目光又落回林煦脸上，只是这次是视线锋利，狠狠剜他一眼，下一刻已经落回了板书上。

好凶哦，可是好好看哦。林煦暗忖，抬手把笔夹到自己的人中上，压着翘起的嘴角，视线和梁曼韶的并行，投向课室前头的讲台。

一天的课上得人饥肠辘辘，陆云萍和梁曼韶手挽手去食堂，林煦和沈致诚也跟在旁边。

刚才课上最后留的那条题陆云萍没解出来，连排队的时候都还在和梁曼韶讨论，聊到一半拉着沈致诚加入，只有林煦一个抄着衣兜听，却半晌插不进去两句话。

四人找到位置坐下，陆云萍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吹了声口哨一抬下巴，把其他三个人的视线引向食堂入口的方向。

只见年级主任一个人背着手进来，眼睛跟探照灯一样亮，沿着座位一行行扫过去，抓住了两个成双对的小同学，当即冲过去把餐桌敲得震天响。

陆云萍托着下巴看年级主任赶鸳鸯，把餐勺在手指间来回转。她嘿嘿笑了两声：“你说主任会‘扫荡’到这边吗？”

梁曼韶抬起眼，刚好碰到年级主任把一对小鸳鸯赶得振翅分道扬镳，气冲冲朝下一个目标去。主任头一扬，看向他们的方向。

梁曼韶手里的筷子顿住。

可那俩探照灯只停留两秒，像是把人头数明白，把人脸看清楚，立刻就挪开了，直到把场上的鸟雀都赶干净，离开了食堂这一层，都没有回头往陆梁沈林四人这边走一步。

林煦低声笑。

“真有意思，一男一女是靶子，翻个倍就安全了。”陆云萍还转着手里的餐勺，哎了一声，看向沈致诚：“我说，以后我要有男朋友了，也带着跟你们吃饭，别嫌我哦。”

沈致诚忽然伸手过来，一个字没说，直接捏住了陆云萍转动的那只餐勺，利落从她手指里头抽出来，放到她的餐盘边上，勺柄冲向她的手。

三双眼睛都看着那只餐勺，只有沈致诚一个人动作照旧，低头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陆云萍笑眯眯地拿回餐勺，饮食入口，眼睛只盯着沈致诚。

走出食堂回宿舍，刚和林煦沈致诚分了路走，陆云萍就挽着梁曼韶的手：“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沈致诚搞到手？”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只不过一个是在课上不合时宜地作，一个是在课下风轻云淡地笑。

梁曼韶回应后者：“你喜欢沈致诚什么啊？”

陆云萍不假思索：“好看啊，人也聪明。他上次月考考得比我还好呢。而且啊，他有意思啊，逗一逗就认真得耳朵都红了，乖学生是真的很有意思。”

这话说出来陆云萍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暗爽得握拳在嘴前挡住笑，重复自己的话：“乖学生是真的很有意思啊。”她又补充，“跟你一样。”

梁曼韶眨眨眼睛不说话。

陆云萍偏头看梁曼韶的表情，满脸好奇地将她审视：“林煦对你不也一样吗？整天跟在你后头不是献殷勤就是又装又犯贱的，你信不信，你越气鼓鼓他越觉得有意思。”

“无聊。”梁曼韶丢下两个字。

“哎，有聊的。”陆云萍紧紧扒着梁曼韶的手，跟她一块上楼，边走边说，“曼韶，要真追你的话，要怎么追啊，我参考参考，说不定对沈致诚管用。”

梁曼韶脚步停下，陆云萍看着她认真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什么样的。

上回她去校报社面试之后，开始追她的那个社长。梁曼韶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那么一个人。

于是她说：“成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