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皇后瞪大了眼睛,双肩开始颤抖,她哑着嗓子大喊:“不可能。”
守忠没有背叛她的理由,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些年有多少事都是他亲手料理的。况且她待他如此好,他没有理由背弃旧主。
沈慕朝将她的震惊尽收眼底,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他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娘娘可还记得,我的母妃叫什么名字?”
皇后的表情有些怔愣,那个卑贱的婢子已经死了二十年了,谁会记得一个贱奴的名字呢。
可是总有人会记得,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叫云心兰。”
她入宫的时候不过十五岁,是宫中最低等的宫女,每日做着洒扫的粗活儿,日夜盼着年满二十五岁之后出宫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她死在了二十八岁的年纪,被关在冷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被活活饿死了。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沈慕朝红了眼睛。
皇后嘴里嘀咕了几遍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瞪着一双眼睛,宽松的衣袍下身子微微发抖,好几日未修剪的指甲将掌心掐出了印子来。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守忠那早死的心上人竟然是云妃!
怪不得!怪不得就算会丢了性命也要背叛她!
沈慕朝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仪态尽失的皇后,眼中裹挟着化不开的仇恨。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他或许就不会失去母亲,不会在宫里装疯卖傻靠穿女装才能活下来。
他转身离开坤宁宫:“皇后娘娘,你赎罪的日子还长着呢。”
静山广济寺,青竹居。
林嬷嬷将人领进来,安王妃已经在屋内沏好了茶水。
沈晏一路走来心事重重,落了座才道:“母亲从未在寻常的日子答应见我。”他在来的路上仍在纠结,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还是害怕母亲拒绝见他。
安王妃打量着她这么多年来从不曾亲昵过的儿子,她开口唤他晏儿。沈晏猛地抬头,连呼吸都轻了一瞬。
林嬷嬷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沈晏的气息有点不稳,嘴唇有轻微的颤抖。一直以来,母亲从没有这么叫过他。心中还未欢喜片刻,便听见他的母亲用方才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最残忍的一句话。
“其实当年我并不期待你的出生,甚至……”安王妃面露痛苦,“至今都恨着,恨你不该出现在我的肚子里。”
她虽然知道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孩子,她被困在了那晚,被迫反复咀嚼着痛苦。
她走不出来。
沈晏如遭雷击,心头虽早已明白母亲可能像爱哥哥一样爱着他,但亲耳听到母亲对自己的厌恶,对他来说无异于利刃剖心。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直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喜欢哥哥不喜欢他?为什么宁愿一个人住在这清冷的寺庙也不愿意待在王府母慈子孝。
从前,他一直说服自己,是因为小时候的他贪玩导致体弱的哥哥去世,父亲也因丧子之痛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早早便离开了人世。母亲因此才一直怪他,怨他,所以不想见他。
可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母亲是恨他,恨他不该借她的肚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流下了两滴泪,嘴唇颤抖:“因为我不是父亲的孩子吗?”
安王妃闭上了双眼,手中的菩提手串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心口似乎被细绳绞住,生出喘不过气的疼来。
“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我其实是不爱他的。”
拂微风,云飘扬。
故事的一开始,相爱的两个人原本是林语骄和沈博彦。
先皇在位时,膝下共有三十多个孩子,公主皇子众多,先皇后又是个行事果断的性子,将后宫的妃嫔都管理得服服帖帖,也算和和睦睦地过了几十年。
直到十几个皇子陆续出宫开府了,在立储的问题上便有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摩擦。好在当时皇后尚在,后宫的那几个常冒头的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只可惜,好景不长,皇后突发疾病走得匆忙。这后宫也开始变得乌烟瘴气起来,前朝又与后宫息息相关,那段时间可谓是波云诡谲。
沈博谦和沈博彦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差了三岁。因为母妃早逝,娘家在朝中也并不得势,所以他们在一众皇子中并不起眼。加之兄长沈博谦从小便患有心疾,这导致他俩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了争储的争斗之外。
林语骄的祖父当时是负责给皇子公主们授课的太傅之一,林语骄因为年纪与几位公主年级相仿,便入宫当了个陪读。
但她因为无趣不得公主们的喜爱,后来便机缘巧合地同沈博谦两兄弟玩到了一起,这或许是边缘人的惺惺相惜吧。
沈博谦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总是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二人打闹嬉戏,而他的目光总是很柔和地放在了那个略显呆笨的姑娘身上,轻到她一次都没发现过。
他们三个人很快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林语骄的眼里也总有那个一边骂她笨一边帮她包扎伤口的少年。
后来他们二人便互通了心意,沈博谦得知后第一时间祝福他们,并嘱咐弟弟一定要好好待她。“昭昭如愿,岁岁安澜。”他笑着摸了摸林语骄的头,替她拂去了发间落叶。
林语骄的小名恰好就是昭昭,当初祖父为她取的这个小名便是源于此句。
可人世间的事,总是事与愿违。
后来,沈博彦娶了大将军李敬修的外孙女郭媛,借了李家的势成为了太子之位角逐的最后赢家,并于二十二岁顺利登上了皇位。
而林语骄一怒之下在沈博彦大婚的第二年便嫁给了他的哥哥沈博谦。婚后不久,沈博谦见妻子整日郁郁寡欢,便带着她一路南下,几乎将大昭的国土游赏了大半。
一直到新皇登基,他们才返回故土,并且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三人再见时,林语骄早已释然了,她劝身为皇帝的沈博彦放下:“皇后娘娘是一位很好的妻子,你应该好好对她。”
新皇沉默着亲自将安王和安王妃送到了宫门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承安六年,太子的周岁宴。
宫内设下盛宴,邀文武百官于长乐宫内同庆。因为独子体弱不宜去人多的地方,安王便只携了安王妃前往宫中赴宴。
可谁知宫女不小心打翻了酒壶,一个小太监将她领到了一处偏殿更衣。
“可我没想到,这一早就是被安排好的。”安王妃说到此处,因为情绪波动导致她停息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夜乌云蔽日,我刚进偏殿就发现殿内不止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