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大好前途
陶佩的话说得巧妙,但实际上也不过表达了两重意思。
一来,她愿意献上武库,缓解李希的前线之忧。
二则,她恐投诚会遭人暗害,请李希加派人手护她安危。
她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请求,只是可惜李希想要的,远不止她眼下愿意献的。
“去回了郡君。就说朕知道了。”
那人等了一会儿,随即才意识到李希似是真的没有后话了,却还不死心道:
“……陛,陛下,还有吗?”
李希抬眸瞥了他一眼,状似不解道:
“还有什么?”
送信人便依依不舍地告退了。
适逢林其安求见,也正要禀报陶佩这头的事。
“如何?”余诃子问。
“从昨日夜里起有些异动。如今仍不确定他们藏匿于何处,但已有眉目,必定就在几处之中了。”
李希皱眉:
“还可缩小范围吗?”
林其安却迟疑了一瞬。
“不大容易。他们许是又有变动,今日已逐渐安静了。若要再做确认,就需等他们下次异动,耗时便不好说了。”
李希一手叉着腰,一手撑在案台上,指尖轻敲。
“那便不等了。”
余诃子瞬时领会她的意思,转头朝林其安道:
“如今一共圈定了几处?”
“约莫九处。”
“足矣了。”李希轻笑。
林其安不解其意,听余诃子续道:
“你今夜便带人,分兵于同一时间进袭这九处。”
林其安一愣。
“这不妥当。京中用兵如此声势浩大,必会打草惊蛇。”他又挠着脑袋道,“且眼下我尚未完全在羽林卫立稳,营中看上去人虽多,但听我号令又得力可信的并没有那么多。”
“不是这意思,”余诃子忙道,“‘进袭’这词是我用得不妥。”
“……袭扰?”李希提示道。
“对,无需声势浩大,但要的正是打草惊蛇!”
林其安这下才理解了。
当夜,京中有九处府邸的库房失火或劫,巧合的是,俱是有些损失,但无人伤亡。次日清晨,统辖长安北境的右扶风官衙外亦塞了满满当当的人,皆是来帮着主家报官的仆婢。
如此不寻常的事态,冯威当时便觉不对,也顾不上正与他闹和离的发妻,当即销了假赶往府衙。问清情形便径直往武周侯府禀报。
怎知报过之后,只见温逊一阵迟疑,随即便吩咐他:
“此事你只当寻常个案审理,余下的不必多问。”
冯威越发觉出其中有深意,然温逊已告诫了不应深究。又听温逊再问道:
“那出事的九处都是由事主家报的官吗?”
“并非,仅有六处是事主遣人来报。另三处中有一处是邻里报的,两处是更夫瞧见后报。”
冯威如此答复时,并未想到内朝之后女帝单独召见,会被问起一模一样的问题。
“你将那三处的情形整理一番呈上。”李希进而补道,“切记,无需再作查验,所知多少,便报多少。”
冯威一听便意识到些什么,拱手道:
“这几桩案子,臣瞧着棘手,斗胆求陛下指教,臣是应当往广了查,还是往深了查呢?”若往广查,便是随意捉人结案,再不深究,往深了查,便是集中精力细查那么几桩。
李希闻言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你按寻常了查便是。”言下之意,该有的线索自会送到他手上,不该有的他便不必碰,“该赔的都赔了。”
冯威会意,此时正要行礼告退回府衙誊写奏折,却又被李希叫住。
“对了,”她目光看过来,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叫他觉得女帝有些讨厌他,“年关将至,新春也已近了,有些旧事该放便放了吧,往后总有新的光景……”
李希的话说得含糊,但聪颖如冯威岂会听不明白。
可他宁愿自己没明白。
皇帝这话,是让他放佟初走。
他头一次自宫中走出的时候心里不是想着政务,而是不可控制地想着,自己都未意识到地想着……
这算圣旨吗?可以抗旨吗?
过后他瞬时惊醒,迫着自己记起立马要呈上的奏章,加快脚步往府衙去。
午后,冯府中佟初正整理着她往日的案卷,满院子摆着罗列成行的铜箱,整理好的卷宗便分门别类置于其中。
她和冯威和离的事情进行得不如她所料的顺利。原本依她推测,本该她一提,他便兴高采烈从善如流。
却不料他不仅不肯应,还反应极大,为官数十年不曾告过一次假的人,竟宁愿连休了半月,连日里在家中开展名为挽回的无理取闹。
对此,比起触动抑或反感,佟初最大的体会是困惑。
明明她已在这冯府中已做了多年隐形的妻子,她从不插手他的起居与后宅,他也从不曾关心她的生活和仕途。便是她奉旨成为女学第一任司业时,他也不过是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
“在外别丢了冯氏的人。”
那时她心中暗想,她本就不是冯氏的人,他也必然是不知道的。
怎么如今到了要和离了,他就仿佛非她不可了。
也仿佛如今这满院子围着的窃窃私语又不敢靠近的妾室们都是虚无一般。
他到底在演哪门子的突如其来的情深义重?
不过,也不必探究了。因为她今日就会彻底离开这里,离开他。
想着,她心情好起来。忽的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这才惊觉好半晌了竟只有她一人在这处整理。
佟初当下便扔了手中的卷轴,提起裙摆怒冲冲的迈进厢房里去。
绕到那屏风后头,郑言、李希、余诃子几人正悠然品着茶点,见她一来,余诃子惊得一噎。
李希忙给她递上水拍拍后背。
“你们不是说是来帮忙的吗!”
李希却厚着脸皮支着脸颊笑得灿烂:
“我的存在就是帮忙呀。”
佟初一梗。偏偏李希说这话她还真无法反驳,因为只有她在,才能确保一会儿冯威回来后佟初能顺顺利利地走。
“那你们呢!”她叉着腰朝另两人一点。
余诃子与郑言便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