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血族诅咒

红月褪去，天开始泛白，路卡死拉上窗帘，躺在垫了十几层床垫的高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预示着今天傍晚有人上门，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要出门错过了。

睡梦中，路卡死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呓语抱怨几句，翻了个身，等待仆人来汇报。

“年轻人就是爱睡懒觉，这个点都不起床。”没有任何敲门、询问等礼貌的行为，卧室门被打开。

“祖爷爷？”路卡死迷蒙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他立刻坐起，“您怎么来了？”

老拜伦摩挲着权杖兼拐杖上镶嵌的晶石，眯起眼睛：“始祖要见你。”

“始祖直系一脉通常不是不与我们家来往吗，为什么突然要见我？”路卡死嘀嘀咕咕到一半，突然放大音量，“不对，您说始祖，始祖还活着？！”

老拜伦抽出口袋里的雕金怀表打开看了一眼：“你边换衣服边说，不然来不及了。始祖醒来的时间不多。”

“那您先出去等我吧。”

老拜伦拉开梳妆台前的椅子坐下：“你光屁股的样子我都看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路卡死只好把衣架上仆人提前熨好的丝绸衬衣和羊绒保暖裤扯下来，塞进被子里穿脱。

“不死是第一只吸血鬼也就是始祖生来就伴随的诅咒，所以我们吸血鬼一族不是寿命长，而是无法死。我们生来心性敏感，有极高的学习能力，我们努力探索新的乐趣，发展新的特长，但漫长的时光仍无法消磨。而且不只是精神上，身体上也很痛苦，始祖的状态就非常不好，我的祖爷爷更是。”

“一个注定要承受永恒痛苦的强大种族不需要太多族人，这也是近百年来吸血鬼几乎不再生育的缘故。”

老拜伦叹了一口气：“你平息画廊风波的事已经在吸血鬼中传开了，始祖应该是因为这件事才看重你。”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参与了？”

“你的画迷那么多，画风又那么独特，一下就被认出来了。”老拜伦白了他一眼，“叫你低调一点，现在好了吧。唉，不过我们尝试的道路都失败了，也不知道对于你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路卡死怔住了：“画？可是不应该啊，她说不会……”

老拜伦闷哼一声：“大部分报纸确实被戒律所拦截住了，但世上没有不透光的窗，只要有一张泄露出来，就会迅速传播开。这下好了，你不只是画坛名人，也是魔法界名人了。”

这下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在别人眼里，他可能不是解决风波的好市民，而是作恶的一员。在真正的幕后黑手眼中，他则是破坏行动的仇敌。路卡死扎头发的手微微发抖。

“这时候还不忘爱美，唉。”老拜伦撇头，在梳妆镜中看到了路卡死身上浓郁的诅咒，震惊道，“你已经与亡灵签订契约了？你以为为什么我们一直不让你升级？为什么我们拜伦家因为魔法等级低被其他家族看不起，被区别对待，却不升级？你糊涂啊！”

路卡死深呼一口气：“我又做错了？”

“我们拜伦一族的先祖发现，越是使用灵体魔法，拥有越多的契约亡灵，就会遭受越多的痛苦。”

“于是他们尝试不让自家小辈签订亡灵契约，主要研习驱散亡灵的魔法和预言魔法，没想到诅咒增长的速度延缓了。他们也开始偷偷改信掌控时间——预言权柄的光神。所以才会有这面光耀之镜流传下来。”

如果我没有加入破晓会，就不会急于提升实力从而签订亡灵契约，但加入破晓会接触旅者这一决定又是正确的。我的命运真是复杂且矛盾啊。不过至少我的预言很准确。

“那我还有办法解除亡灵契约吗？”

老拜伦摇头：“即便解除了和契约亡灵之间的契约，你和无序之神之间的连接也已经无法斩断了。或许那份契约中有我们无法看懂无法理解的隐藏条款。毕竟我们拜伦家对灵体魔法的了解太少了。”

“如果这次始祖愿意栽培你，或许是我们找到突破口的机会。但你千万不要向始祖暴露我们家的想法，之后也不要做得太明显被别人发现，这会惹怒始祖。始祖虽然已经很久不插手世上的事了，但他的恐怖超乎你的想象。”

楼下钟声敲响，老拜伦起身，给路卡死戴上一只海螺：“拿好，这是可以隔绝辐射，防止你异变成怪物的魔法物品。我们该走了。”

老拜伦握住路卡死的手腕，一瞬间他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眼前景色飞快变化，他们穿过长满青苔的石像鬼阵，在虫潮的沼泽中下陷。

咕嘟，路卡死嘴边冒出一个气泡。

幽蓝的水中，灵体与身体分离，腐败露骨、巨人般肿胀的尸体上浮，被棕褐色的虫潮瞬间啃食殆尽，而半透明的亡灵则如鱼群般汇聚下潜。

大团大团黏液状的物质如水母般飘动，一旦被裹住便无法呼吸，黄色、绿色、浅棕色等絮状致命菌团在其内蠕动，普通人即便侥幸脱离也无法生还。被洋流带过来的海水都带有一股怪味。

老拜伦改变方向带着路卡死远离这些海雪。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体魔域——溶融之海吗?没想到始祖竟然居住在魔域里。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老拜伦嘴唇未启，腹腔振动发出声音。

路卡死不再能看清周围的景物，最终他们在一座城堡前停下。

城堡雄伟，一看就是建造时花了很多心思和财力，然而如今已经破败，外层砖石剥脱随时可能掉落。比例失调的高耸尖塔看起来很压抑，塔身明显倾斜，仿佛随时会坍塌。

走入城堡，陈旧腐朽的味道充斥鼻腔。骷髅装饰的大厅内，莹莹磷火在没有蜡烛的吊灯上跳动。

“来啦？”

大厅里站着的人路卡死不熟悉，应该是始祖一脉。

“嗯。”老拜伦同他们点头示意，手搭在路卡死肩头把他推出去，“去吧。”

路卡死跟着其他家的长辈上楼，木楼梯嘎吱嘎吱直作响，有的地方只剩薄薄一层，木片都透光了，他生怕一脚踏错摔下去。

走廊墙壁上陈列着画作、雕塑等艺术作品，不得不承认，吸血鬼一族真的很有艺术天赋。对艺术的欣赏冲淡了路卡死的紧张。

他们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一位长辈以血亲之灵打开厚重的铜门：“进去吧。”

路卡死走入房间后，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枯萎的玫瑰花洒满房间每一寸地板，香气不似新鲜时那般浓郁，有一种闷闷的怪味，花香中还藏着难以掩盖的血腥味和腐败味。

路卡死感受到了强大的亡灵威压，他顺着这种感觉看向房间深处，腐朽的铠甲缝隙间绽放出蓝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