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决策千里
晨起,雾浓,浓雾未散。
汀兰街上只有早食客栈隐约亮着灯笼,飘着炊烟,轻薄的烟被浓雾霎时吞没,不见踪迹。
马蹄自远处奔来,来人紧勒缰绳后跳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顺着花锦阁的门缝塞了进去,走回翻身上马,静静盯着二楼那间屋子看了一眼,拽紧缰绳,策马离去。
户部尚书冯桐在城外有百亩田庄,可经过冯家案后,楚胤私下派人探查,发现马强父母管得确实是此处田庄,可冯府却并不只有这一处田庄,经过影卫层层暗查,发现在百里外的淮州地界,还有良田千亩实际也是冯府的田产。
而影卫还探查到,这千亩田产并不是冯桐以正当手段收来的,里面免不了包含着低价压榨、强取豪夺甚至人命官司。
计子盍便和藏弥一同乔装入淮州暗查,如今查探数日,眉目渐显,而必须要在洛阳参加完楚言麟婚礼的楚胤自然要抓紧赶到淮州。
赵伯开门时,发现门边有一封信,信封上只有两个字,“沈莳”。
沈莳打开信,信纸上却只有七个字,“外出,三日归,楚胤”。
青黛一大早便带着无言和四花乘车去西市土地庙收拾东西,其实两个风餐露宿的小乞丐,又能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呢,不过是将自己一些能用之物再转手送给其他同他们一样朝不保夕、餐不果腹的苦命人罢了。
所以三人在土地庙收拾近一个时辰,最后竟只带出来一个小包裹。
银衣楼里倒总是有小孩子,也有叔叔婶婶为他们准备用品衣裳,不过,花锦阁倒还是第一次接收小孩子,青黛生怕委屈他们,故而从西市回来的路上,马车停停走走,硬生生将一个小包裹变成了四五个大包裹,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物件。
而此前准备要搬进花锦阁的钟伶,今日一大早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女子服饰用品总是要多些,钟伶入洛阳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多少东西。
不过......五个大木箱子和一些乱七八糟装不进箱子的零散物件,在坐人的马车后跟着一辆平板马车拉了过来,平板车吱呀吱呀勉强撑到门口,板子像个风烛残年却还要身负千斤重物的老人,就快要被压散架了。
十分碰巧,青黛回来时钟伶和洛觞正在西门跟着人搬东西,她像被鞭炮崩了一般张着嘴瞪着眼看着前方进进出出的人。
“你不过来了半年时间,怎么这么多东西?”青黛已惊呆。
钟伶十分凛然:“不过就一车,不算多,我还送出去好些呢。”
无言和四花已经伸手帮上了忙,挑着自己能拿的物件往院子里走。
钟伶低声问:“楼主真答应把他们收进来了?”
青黛点点头,“对啊,昨天已经在这住下了。”
钟伶无奈道:“她这喜欢在外边捡孩子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青黛叹道:“恐怕改不了了。”
钟伶盯上她身后马车,车夫已将大包小裹的东西摆好,等着主人家前来带走,然后她低眼瞥向青黛手上拎着的玩意,笑道:“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青黛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大叫起来:“无言,四花,你们的东西还没拿进去呢,怎么给人家帮上忙了?”
洛觞笑着走出来,道:“不是还有你吗?”
钟伶也接着道:“你这么大人,多跑两趟不就行了,干嘛还让两个孩子干活。”
青黛:“......”
她咬着牙,大包小包挂一身,乌龟速度挪着往院里走,遇见给钟伶搬东西的小厮,还要朗声喊着,“让让,让让,别碰到。”
无言和四花从内院跑出来,赶忙接过她身上的挂件,青黛长长呼出一口气,舒心道:“这才对嘛。”
沈莳一大早就收到从邵阳传来的消息,自从得知四海镖局暗镖运送的是硝石后,沈莳便派银衣楼弟子暗自往南边探查,探查中在邵阳一带山里发现私自采矿的地方。
后来又知寒钊前往西南治理水患,碰巧的是,邵阳一带正在寒钊治理之中,沈莳便让在邵阳探查的弟子不经意间将邵阳一带山脉土壤松散导致泥石流频发的消息传到寒钊耳朵。
寒御史心系百姓,得知此事竟亲自去邵阳山地查看,此时已经发现邵阳几处山脉的不对之处,正在邵阳查访。
寒钊虽有御史中丞的官职在身,又是承旨去西南治理水患,但突然发现有人私自开采矿山,他定会一查到底,回京再将此事与水患治理之事一同呈报。
他有宁折不弯的勇气,但有些人并不会将此事当成清白正直的赞赏。
沈莳想借他的手将邵阳暗矿一事搬出来,自然要保护好他的人身安全。
她做好下一步安排,将信纸折好,让芳兰传给在邵阳的银衣楼弟子和正在外面办事的石勒。
虽近初冬,西南一带依旧冷雨不断,水患治理将近一月,工部尚书计佰亲临现场督工,修缮事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入西南之地始,计佰与寒钊便一直一起处事。
寒钊虽年轻,但在水患的防御与疏通上见解独到,提出的意见每每戳到要害处,令这位平日眼高于顶的计尚书竟短短数日便对寒中丞十分赏识。
计佰有时也会在工事修筑上询问寒钊意见,寒钊自不藏锋,也会向计尚书提出自己的微末见解。
自京城来的水患安民的主官们自桂州一带严重之地一路治理而来,此时驻扎在永州州府,如今只差永州地界的问题亟待处理。
不过永州此前防御做的较好,地区对于暴雨引水的应对也非常及时,故而此地是西南一带受灾最少也是最轻的州府,自然也是计佰与寒钊他们的最后一站。
这些日子计佰一头扎进堤坝防御与疏通上,眼见着就要完工,如今户部的安民工作也正在平稳进行,想来再过些日子,他们几位监察便能先提前回京汇报。
计佰刚拖着一身泥泞回到州府,清洗完毕本想找寒钊与其他几位主事谈谈水患一事的收尾事项,恍惚回神,竟忽然发觉已有七八日没见到寒钊了。
他招呼州府差役,问道:“寒中丞此时在何处?”
差役抱拳回道:“寒中丞几日前带人去了邵阳。”
计佰面露疑惑:“邵阳?邵阳州府并未上报有水患问题,寒中丞为何突然去了邵阳?”
差役道:“听说几日前有人来报,说是邵阳州下的几个山地发生了泥石流,伤了山下周边的农户和农田,寒中丞亲自带人过去探查。”
计佰拿起一旁寒钊汇总的各州上报记录,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此前寒钊自京城出发时便提前将消息传到西南各州,自南边的桂州到东边的衡州,西边的费州再到北边的崇州,整个西南一带,只要夏秋受到水患灾害的州县,无论严重与否,寒钊都让各州进行了上报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