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谋划
“你怎么在这?”乔双眼里终于映照出她的身影。
詹狸用帷帽罩住梨花带雨的人儿,对她笑,现在脸还有些肿,笑比哭难看。
“我来寻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乔双懵然:“这里都是黄家人。”
“寻我的乔姐姐呀。”
詹狸额头贴过去,乔双身上冰凉,她将热度传递给她。
她们曾共睡一床,共枕黄粱,甚至共用一梦,别的丝线、物什全都能混用,离了家,乔双便是她的寄托,是她的家人。哪怕相处时间不长,这份情也足以让詹狸不顾一切,这不是姐妹是什么?
知道詹狸找的是自己,乔双本干涸的泪水又继续往下坠。
“姐姐可被他们为难了?”
“倒是你,”乔双手背忙把泪花拂拭,“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詹狸向她解释自己对野蒿禀性不耐,方才匪徒追她,情急之下才这样明哲保身。
“姐姐被抓来多久了?”
“三日有余,我说替他们洗衣做饭,才得出去,身上的伤也是因为逃跑——”
“哼,你分明就委身于人了。”黄勇开口就讨嫌。
他嘴里怎么尽是些污言秽语?
乔双看上去已习惯黄小子的口无遮拦,没有理他。
“谁同你说的?”
詹狸环视四周,抓住最关切他的一股视线,赫然来自挨着黄族长的妇人。
母不贤,子不孝,定是她在搬弄是非。
“别管他。”
乔双拉走詹狸,看也不看黄勇一眼,用指甲在地上刻画,指缝冒血也不停下。
“我炊饭时听说,他们的寨主明日回到,等他回来,恐怕性命不保。”
“是不是这黄家人得罪了他,才下此狠手?”
她们声音不大,但四周安静落针可闻,免不了被听去。
黄夫人沉不住气,胡乱发泄:“胡说!分明是你这灾星引来的祸端!我当初就不该明知你克死了夫君、孩子,还用你!”
只有亲近之人知道往哪里捅刀子最痛,乔双此生最恨旁人拿她丈夫孩子说事。
她朝着黄夫人步步走去,眼神平静如水,忧、惧彻底在她眼中沉了底,似乎随时有可能扑杀过来。
黄族长是个孬种,黄夫人想求他庇护,他却当没看见。
此前,匪徒扬言,若黄家嫡长子一日不现身,便每日挑一人祭刀。黄族长可没有什么大义观,两个忠心护主的小厮,就这么被他推了出去,成了山匪刀下亡魂。
要不是乔双模样好,那些匪徒欲把她献给大当家做压寨夫人,她就是第一个被打杀的!
“你幼时落水被救,以为是天恩庇佑吧?那是我跳入寒潭捞的你!当年你与他定情的荷包,他还爱得紧吧?那是我替你绣满了连理枝!我们手帕之交如今恩断义绝,我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怕,你休想用这些陈年旧事困住我。被抓到这,是你们黄家人咎由自取!”
乔双抓着黄夫人的头发,野蛮、恣意,仿佛找到了自己。
黄勇上前救娘,乔双一脚踹开他。
“你熬死族长正妻,风光大嫁进门时没想到吧?她留下的嫡长子当了官,却断绝百姓活路,让这些人落草为寇,记恨在心,如今才血债血偿。”
“反正也是天道轮回,这里还剩一些人,不如——你今日便替他们去死。”
黄夫人双手胡乱挥舞,双脚也猛地蹬踹,然而却无法挣脱。
乔双宣泄出一种极致的疯狂,她近在咫尺,她表情扭曲,她眼球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仿佛下一刻便会用指甲洞穿黄夫人的心脏。
“乔姐姐。”
这声似乎唤回了她的理智。是,她还有詹狸,还有人来找她,她不能在横祸中昏了头。
乔双松开黄夫人,那人即刻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再仔细看她身下,竟有污秽之物漫开。
詹狸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个石块,让乔双拿着,不要用手在地上画。
乔双沿着之前的痕迹,继续讲给詹狸听:“这匪徒十分谨慎,我们每隔一天就会换一个屋子,今日正午刚换到这儿来。中部靠左是柴房,东南各有一个出口,我不知道具体位置,要想跑出去,需要知晓内部情况的人。”
“不用,”詹狸附耳低言,“县令应该会派人来救我们,到时候……里应外合,便可逃脱。”
乔双伸出手臂,重重将詹狸拥入怀中。于她而言,即便结草衔环,也难报这救命之恩分毫。
“这计划虽好,但需要一个人到外边去。”
“我去当压寨夫人。”
两人对视,詹狸没有反对,从袖中拿了什么东西给她。
她们仿若无人般相依着,等待翌日的宣判。
卯时未至,整个山寨忽然吹起号角,雄浑苍劲的音浪撞在人心口,怕的人寒颤不止,认为这是匪徒大开杀戒的前兆。詹狸只期望官兵来得快些,莫等一切都无法挽回后才珊珊来迟。
果然,号角迎的是寨主归寨。
马蹄声接近,哭泣的尾音破碎在开门声里,寨主的样貌和詹狸想象中完全不同,穷凶恶极之人该有的狰狞眉目,在他脸上全不成立。
他身量高大却不壮实,眼型温和似柳叶,直鼻薄唇,看人并无压迫感。
寨主走到黄族长面前,一直合目的老者终于在纷乱中睁了眼。
“寨主,别来无恙。”
“比起你来说,当然。”寨主打量他身边的人:“还想推谁出来替你儿子担罪,说吧,我允。”
见黄族长不开金口,寨主勒紧了手中麻绳:“人都说父债子还,可——子债谁偿?你的继妻,他继母?”
“不不不!”黄夫人双腿瞪着往角落去。
“你新子,他幼弟?”
黄勇也害怕,但他比旁人有胆色,能挺起胸膛,怒目而视。
“还是你的兄弟姊妹,他的姑母伯叔?”
自以为无辜之人磕头求饶,真正的无辜者不是在天上悔恨交加,就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一日不来,我便一个个戕害你手足同胞,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讲孝道,宁可让老父亲自生自灭,也不愿敢作敢当。”
“…他会来的。”
寨主转身离开,乔双就待在门边,刀疤脸抓住她发尾,扯得她抬起头,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肌肤胜雪中一对我见犹怜的眼眸,直